“你會覺得反感嗎？”

江嫵略作停頓：“為什麽你會這麽想？我從來沒有覺得反感。”

大部份時候，她對生理上和情感上已經得到過的男人，的確會缺乏追求的動力，就好像吃到了夢寐以求的神戶牛排，很好吃，不會討厭那種美味，但會想追求還未試過的。江嫵不欲欺騙嚴寶，亦懶得裝純情少女：“我是個很自私的人，享受你的好，但是你這種好是沒有結果的。”

“難道你不會想找個人結婚定下來？”

“也許會有吧，但我現在二十不到，太多不確定性了，”她擡眸，想抽煙，但這身體沒有煙癮，她就不沾了：“我不想要山盟海誓的愛情，我什麽都想試一下。”

這種理論顯然也超出了嚴寶的認知範圍。

但他和尹塵軒不同的地方在於，即使他不認同、沒接觸過一樣人與事，他第一時間不會想去打壓批評：“我在你眼中是不是很死板迂腐？”

“怎麽會，能用高道德水準來要求自己，你一定是個好人，這個世界多一些你這樣的人會變得更好，我也覺得你是個很好的人，無時無刻都在認真地對待生活。”

嚴寶心中緊繃著的地方一松。

在素有綠茶聖典美稱的《失戀巧克力職人》中，女配角質問男主為何總是喜歡碧池，不是吊著他當備胎的已婚綠茶，就是看上去什麽人都可以睡的模特兒，而總是喜歡這種女人的男主，也一樣差勁。面對女配‘恨鐵不成鋼’，想打醒他的激動陳詞，男主角卻同樣不理解。

‘你說我差勁，我完全不否認，但是你為什麽要說她們的壞話？她身處那個業界，不知見過多少美麗的人，卻總是稱讚你是個能幹的美人，我們一起出去時，就算看到很普通的女孩子，也會說‘她打扮得好可愛，真想跟她學學’或是‘剛才那個笑容真棒’……所以和她在一起的時候，才能感覺到幸福。’

正常男人，其實很討厭說別人壞話的女人。

其實不止男人，如果我們碰到一個男孩子，對別人的評價總是負面而刻薄的，相信也很難交往下去，人都希望接近正能量，積極活潑的生活態度才會讓人想跟你在一起。

江嫵於嚴寶而言，就像是枯燥生活裏的一抹晨光，清冽溫暖。

即使他知道她沒那麽好，有很多缺點……可是那又如何？那麽多人被渣男騙得無怨無悔，真有那麽多傻逼嗎？只是不願意醒來而已，醒來要面對大千世界殘酷社會，如果輸得起，多做一會夢有何不可。

人活一次，柴米油鹽是一定要面對的，但如果連找樂子都嚴肅得像考高考，那還有何樂趣可言？

嚴寶就是這麽說服了自己──人要過自己這關，總比過別人的坎容易太多：“我也覺得你是個很好的人，真的，雖然開始得有點……糊塗，但跟你說話我很開心。”

“開心就好。”

江嫵倒沒想那麽多，誇獎她都聽得麻木了：“你什麽時候過來找我就撥個電話給我吧，我去接你，月底？那時候拍完了，我能空下一整天的時間。”

“好，那我二十七號過來，請三天假。”

不是家裏出事，又是要離開大院的，即使只是三天，這假也肯定不好批。

接著，閑聊了幾句，嚴寶就因為還有訓練而掛掉了電話。

這廂電話剛掛，宋秋的電話就來了：“江嫵？方便說幾句嗎？”

“方便，說吧。”

接經紀人的電話，內容就隨意多了，這角落空氣不流通，江嫵呆了一會就覺得不舒服，便走出來，正好碰上曲靖，她打手勢與他同行，一邊聽宋秋說話。

“你發消息給我說這個月《游鳳戲龍》的拍攝工作能完成了？”

“嗯，是的，那時候吃完散夥飯……我再在這邊玩三天就回去B市了，不過事後應該有宣傳活動，忙得很。”

宋秋啊地一聲：“那倒不急，是這樣的，《VIVI》邀請你拍攝九月份的內頁，順便做個訪問，如果你沒有意見的話，我就替你接下來了，公司跟他們的關系還挺好的，訪問內容好說，以你現在的咖位，是很不錯的曝光機會。”

“嗯好，聽你的。”

“還有……”他頓住，有點躊躇不知該如何開囗安慰：“之前我沒好意思跟你說，你跟陸少分開的事我知道了，也別太難過，至少你現在跟曲導關系挺不錯的，你現在正是事業上升期，不要為感情的事而太執著了。”

沒料到他腹稿打了半天原來是想說這個，江嫵啼笑皆非，瞟了旁邊泰山崩於前而不動泰色的曲靖一眼：“分開什麽，我跟他就沒交往過，我一直都是事業為重的呀，不用擔心。”

“你懂得這麽想就好。”

宋秋松了囗氣，欣慰地想，上次果然只是一次意外，他負責的藝人還是那個理智冷靜的江嫵，感情算個球呢？只要有好作品名氣跟上，錢就滾滾來，男人算什麽？

“對了，我前幾天跟曲導約會被季辭看撞見了，不過她也帶著她男朋友……也是我的前男朋友，如果最近有流言傳出來，你又能查到是她在陰我的話，我可以提供照片跟情報反撕她插足大學室友感情當小三。”

旁邊聽到自己名字的曲靖回以一個淡漠的眼神，以江嫵對他的了解，這一眼的意思大抵是‘你很會玩嘛’的調侃，她聳聳肩，他拉開車門讓她坐進副駕座。

“……”宋秋懵逼：“什麽，你跟曲導……約會？”

“是的呢～”尾音輕快。

“你們真的交往了？”

“可以這麽說吧，但不打算公開，而且隨時結束。”

一個經紀人，最怕的不是能惹事的藝人，而是悶不吭聲默默惹事，死命藏著不說實話，結果被媒體揭穿，經紀人反倒是最後知道的。藝人有錢有顏又有閑，幹點不能見光或者最好不見光的事絕不稀奇，但至少要對經紀人坦白，好幫你收拾爛攤子。

江嫵很懂這個道理，她也認為自己挺能惹事的。

宋秋與她都是綁在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，一榮俱榮，經紀人也講究資歷名氣，他剛入行，如果頭一個新人帶出了成績，以後他想簽其他藝人就更有砝碼，所以她肯定他會全心全意為她做事。

“好吧，我明白了……”

說出這話的時候，宋秋其實還處於被這個重磅消息砸懵逼的狀態，不過他以職業素養逼自己冷靜下來，不就是拍個戲勾搭著導演麽？有什麽值得驚訝的？舅舅說過，娛樂圈很亂，什麽都有，切忌大驚小怪。

“那我掛啦。”

掛了電話之後，曲靖已經發動車子一一：“在跟公關說話？”

“經紀人。”

江嫵閉目養神，不過三個月的時間，她已經習慣這輛車裏的淡淡清新劑氣味。

就像習慣曲靖這個人。

“《游鳳戲龍》結束後，會有一連串的宣傳活動，全球性的，”他勾唇：“你‘隨時結束’的話，可以等到電影下線之後，在這之前，再陪我一段時間吧。”

江嫵眨眼，她的眼睫毛很長，一眨一眨時，像蝴蝶扇動它的翅膀。

“只陪你？”

她抿起唇角，笑得很放肆，轉頭看他，滿眼止不住的挑釁與試探，好像想要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樣的想法，是像陸少那樣輕易愛得一塌糊塗失去理智，還是季淵這種上癮一樣但又強行保持一張優雅的人皮？

“只要你開心，”

曲靖一手握著方向盤，回頭對上她的眼睛，神色平淡。

不是那種認命式，為了對方不離開自己所以苦苦忍受，而是他的確覺得沒什麽問題，任你著急挑釁勾引，他不動如山自有一派想法觀念：“一開始就說好了，你可以隨便展開其他關系，而我可以隨時結束。”

江嫵想，這有點意思。

在二人眼中，這都是一場露水情緣，感情是真的，任何會分手會變質的感情都不能說它是假的，它只是變了。曲靖見識過太多變遷，他和陸非澈，完全不是同一個等級的男人──或者說，前者才好算是真正的男人。

“即使我要拿你來炒作？要知道，雖然搭上導演的名聲不太好聽，但是你一直潔身自好，借我這麽一炒也無傷大雅，說不定就被當成真愛了呢？”

她閉著眼問他，唇畔帶笑。

“我說過了，”紅綠燈，他穩穩停下，扯松安全帶，探身過去飛快地吻了她的唇一下：“只要你開心。”

她睜眼摸著嘴唇，那點觸感很快就消失了，可是殘留著的刺激感卻久久不散。

就像二人的關系，正因為隨時可以結束，反倒不想走了。

江嫵曾經聽人說過，真正的愛情，是你可以走，我也隨時可以離開，而我們都選擇留在這裏，不是因為關系的束縛，也不是為了履行曾經的誓言，是因為此刻我們彼此相愛。

她深以為然。

當然，愛情再浪漫，也是需要面包的，只不過她已經不需要等男人給，她可以自己賺取面包，想要多少有多少。兩者均需時間精神去經營，而且同樣會遇到別人阻撓搶奪或者為難……

江嫵料得很準，有些人，一但結下梁子，就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扳倒她的機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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